其人其文俱未老

刘诚龙

我曾读到梁瑞郴老先生一篇《古楼春色》，反复体会文质兼美妙处之余，既敬又担心，发去一个小信息：“您不要太累了，常常外面跑，太辛苦。”晚生之言也短，晚生之情也真，至少从我有幸加上他微信以来，我是经常看到他奔走在山山水水之中——年逾古稀，如此高龄跋山涉水，真是让人牵怀的。他回复亦短：“朋友邀请，推不掉。谢谢。”

不是推不掉，是梁老有一种推举江山入胜景的使命感。不知道他踏过多少山，涉过多少水，至少是，三湘大地都踏遍了，而后美文佳句，颂江山如此多娇。江上之清风，山间之明月，耳得之而为水声，目遇之而成山色，耳目及六感，是文学题材的抓取器，投入文学脑壳，高速搅拌，一篇篇大气又精美、浑厚又精深的散文，横空出世了。他的散文集《月迷苏仙》（深圳出版社），就这样生产出来了。

丰赡的学养，高阔的眼界，见惯沧桑，练达人情，梁老的文章出手，一般人自难望其项背。让人意外的是，虽形容向老，甚而可谓已老，而其文字却是青春的，却是激情的，见不到老气横秋。《湘西！湘西！》起笔便是：“湘西！湘西！有一种力量对你呼唤，神奇而遥远，这种呼唤越来越大，数十年在耳畔回响，如同中了情蛊，让你深陷这个十万大山的秘境，永远有一种冲动。”热情向火，文风丰腴，意气风发，既有不老的激情，又有老到的精粹。

梁老是湖南文坛老前辈，德高望重，其文章之气，既无老气，亦无官气；既无贵气，亦无傲气；汩汩文气，都是地气。他足迹常踏未名山水，目光多投普通百姓。在《郴江为谁流》里，他看到一个垂钓者，“我寻声问去”，与渔夫樵夫谈东谈西，扯南扯北；《投向汝城的三束目光》里，把目光投向沙洲村，从村民的脸上，“读到了中国的表情”。

把目光投向大地，注目的是老百姓；把目光投向文学界，注目的是基层作者。梁老是毛泽东文学院首任院长，他把大部分精力用在培养文学湘军新势力上。许多次碰到毛院文学后生，提起他，都是一脸笑：我们梁院长。与人谈话，能够“我们”“我们”的，比起“那个那个谁”，可以感受到那份亲切，那份尊敬。

这本《月迷苏仙》有两推，一推江山，一推文人。梁老以热情之笔，极力推举文学晚辈，殷殷之心，溢于言表。一直遗憾，我不曾亲受他的教育，但我感受过他那种唯才是举的热心肠。唯才是举，“唯”字是最难写的，意味着要除去权势、除去关系、除去金银、除去其他人情世故，只取其才。他特有老派文人之高风亮节，是老作家，也是书法家，推举人才，一毫而不取，常赠人以翰墨。他培育湖湘文人无数，不愧为湖南一代文宗。

来源：中工网-工人日报